小山重叠金明灭，鬓云欲度香腮雪。懒起画蛾眉，弄妆梳洗迟。照花前后镜，花面交相映。新帖绣罗襦，双双金鹧鸪。

这首《菩萨蛮》是电视剧《甄嬛传》中的插曲，是晚唐词人温庭筠的名篇。温飞卿“软语作开山”，“能逐弦吹之音”，是为开新局面的“花间鼻祖”，其造就的细腻、曲折、精巧、微妙、艳丽的“词境”，开启了词的“声”“色”行程，郑振铎说：“到了庭筠，才是词人的词。全易旧观，斥去浅易，而进入深邃难测之佳境。”

人人尽说江南好，游人只合江南老。春水碧于天，画船听雨眠。垆边人似月，皓腕凝霜雪。未老莫还乡，还乡须断肠。

如果说温词中还多有“男子作闺音”的痕迹，那韦庄词就已经基本脱离了“香闺”“红粉”的局囿，逐渐朝着文人的自我表达过渡。拜相西蜀，爱妾生离，故乡难返，年老的词人将满腔的心绪凝结于长短句之中，形成了“似直而纡，似达而郁”的词风，真正开“五代词”乃至“宋词”之风气。

谁道闲情抛掷久。每到春来，惆怅还依旧。日日花前常病酒，敢辞镜里朱颜瘦。

河畔青芜堤上柳。为问新愁，何事年年有。独立小桥风满袖，平林新月人归后。

能将闲情写得这般缠绵宛转、韵味十足的五代词人，怕是只有南唐的“两朝宰辅”冯延巳了。当然，冯延巳的宰相干得并不那么舒心，他的国家偏安一隅，时时受到北方邻居的威胁，然而他的词却是写出了文人词的新高度。冯词“表达之情极复杂，有猜疑者，有希冀者，有留恋者，有怨恨者，有放荡者，而皆能随意写出，艺术甚高。宋初词人，皆受其影响”。

林花谢了春红，太匆匆。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。

胭脂泪，相留醉，几时重。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。

帘外雨潺潺，春意阑珊，罗衾不耐五更寒。梦里不知身是客，一晌贪欢。

独自莫凭栏，无限江山，别时容易见时难。流水落花春去也，天上人间。

南唐后主李煜与乃父中主李璟并称“二主”。吴梅说：“余尝谓二主词，中主能哀而不伤，后主则近于伤矣。”李煜的“伤”大约须得与他的亡国联系在一起。拥有赤子之心的后主虽然“生于深宫，长于妇人之手”，却天生一副文人心肠。他是最失败的君王之一，同时是最成功的词人之一。他的词实在风流婉转，“富贵时能作富贵语，愁苦时作愁苦语，无一字不真，无一语不俊”，后主亡国词则最是沉重悲恸，浓浓泪意弥漫期间，让人有痛彻心扉之感。